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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　　第六天黎明时分。杨希又接到报告，昨夜发生了新的凶杀案。死者是滞留旅客。<p>　　当时旅客们被迁出温泉村，安置到腾出来的旅馆里。杨希专门派出四个小队待在旅馆护卫他们的安全。<p>　　但等一夜过去，有旅客看到隔壁房间的门缝里流出暗红色的鲜血。他当时就吓得魂不附体，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。<p>　　杨希等人尽快赶到现场查看。<p>　　“熟睡当中被人抹了脖子。凶手应该根本没动用兵装，因为我感觉不到有以太波动残留。估计是用的小刀，或者餐刀之类的。一击毙命。气管和大动脉同时被割开，他连叫声都没能发出来。具体死亡时间我就看不出来，我也不是专业的法医。”<p>　　海涅蹲在尸体旁边看了很久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。<p>　　“辛苦了，海涅阁下。……啧，如果能看出死亡时间的话就能推理出更多东西了。”玄武不甘地说。可惜的是在场的人都没有更专业的验尸能力。<p>　　琴娜在检查室内，寻找脚印以及其他踪迹。但凶手显然谨慎又熟练，什么都没碰。<p>　　室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味，琴娜每时每刻被这股恶心的气味刺激着鼻膜。她小脸煞白，强自忍着反胃在房间里搜索。<p>　　“嗯……他离开前很小心地把足迹都擦掉了。我只看的出来他是从窗子进来的。”她指着窗子上的细小痕迹说。<p>　　“那凶手是从哪个方向走到窗子旁边的，你能看出来吗？”<p>　　琴娜摇摇头：“对不起，这个我也看不出来……”<p>　　到头来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。海涅谅解地拍拍琴娜的肩膀。如果她都看不出来，那只能说明凶手实在太狡猾，任谁来都抓不到马脚。<p>　　杨希推门进来时所有人都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新消息。但杨希面色沉重地摇头道：“我问过昨天守夜的人了。他什么都不知道。”<p>　　盖里达眉头一拧：“他们四个小队轮流守夜，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什么都不知道？有没有可疑的人来过，有没有以太波动，或多或少总该看到点吧？”<p>　　“是啊。就算他们能证明‘从来没有外人来过’，也是一个有用的情报。那样至少我们知道是在旅馆里面的人行凶的。”海涅赞同道。<p>　　“我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全都支支吾吾的。”杨希说，“后来我问的急了他们才坦白。昨晚根本没人守夜。他们怕撞上夜影，都躲起来了。”<p>　　盖里达大怒：“岂有此理！关系到我们所有人命的大事，居然敢说不做就不做自己偷懒？！”<p>　　“是很让人生气。但我根本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。”杨希头疼地说。<p>　　“怎么没办法？！你是总领队啊，可以……”盖里达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。<p>　　杨希作为休学旅行的总领队确实有很大的权限。但这个权限，说到底，根本比不了军队上下级的那种强制力。<p>　　不听杨希指挥的人，杨希最多把他们这次实习旅行的成绩记零分，回学校之后再上报学校，记他们大过。<p>　　——别说记大过，就算要留级、退学恐怕也别想那些被吓破胆了的人去直面夜影。<p>　　玄武不满道：“这要是我手下的人，我绝不会手软，直接按军法处死。连长官的命令都敢无视，这样的部队算什么部队？”<p>　　“没那么简单的，玄武。”李文央向他解释道，“念度院根本就不是军队。很多学生都是贵族出身，毕业以后也不会去军方任职的。杨希要是真的把他们当下属随意处罚的话，以后在学校就很难呆下去了。”<p>　　奥维洛微笑道：“说白了，就是一大群有念载士等级的乌合之众吧？就跟佣兵工会之类的性质差不多。至少佣兵还没有大少爷大小姐脾气。啊，对不起，我说话直了一点。”<p>　　特异小组的人甚至没对奥维洛生气，因为奥维洛完全说出了他们的心声。<p>　　一开始以为这四百余名有五级实力的念载士是一支可观的大军，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拖油瓶。杨希有些不满地想道：安南等人不愿意接手这里的指挥权，恐怕就是不愿意背这个责任吧？<p>　　“现在情况就是这个样子，杨希先生指挥不动下面那些学生。那我们来想想我们还能干些什么吧？”帕特里克开口道。<p>　　——帕特里克就像一条毒蛇，潜伏在众人当中，平时不会说话。但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毒蛇的毒液一样，暗藏着杀人不见血的阴谋。<p>　　他面色平静地说：“我建议你们先把这座旅馆里所有旅客都杀了。”<p>　　“什么？！”<p>　　“因为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啊。杨希先生差不多也发现了吧？你们当中有内奸。”<p>　　杨希跟帕特里克对视了良久，想看出他说这话的意图。然后他缓缓点点头：“是的。我相当怀疑，所以才会专门把村民和旅客分开。”<p>　　“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。今晚温泉村里没发生命案，而旅馆里的人死了，说明内奸是滞留旅客中的人。但夜影怎么会笨到这么简单暴露自己？所以你又怀疑有诈，这是夜影的计中计。对不对？”<p>　　帕特里克把杨希的想法完全说中了。他确实是在思索内奸的问题。<p>　　“所以，现在你怀疑内奸在旅客当中，又不能确定。翻来覆去想再久也得不出结论。那就把他们全除掉，再等明天看还有没有凶杀案出现不就行了？”<p>　　玄武脸色阴沉至极，看起来像下一秒就要爆发了：“帕特里克阁下，我奉劝你别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。我跟你们还有账要算。”<p>　　“玄武先生，你未免太没有想象力了。我问你，杨希先生是谁的总领队？”<p>　　“念度院一年级学生的总领队。”<p>　　“也就是说杨希先生对念度院有责任，对这里的居民没有责任，对吧？所以我觉得你们这几天的行动都很不可理喻。”帕特里克夸张地耸耸肩：“为什么你们一定要保护村民呢？只要找个远离温泉村的地方扎营，所有学生聚在一起二十四小时放哨，等到念度院的救援到达就行了吧？”<p>　　海涅冷然道：“帕特里克殿下久有智名，想不到说出这种蠢话。我们不仅对念度院的学生们有责任，也对念度院的名声有责任。只顾全自己的性命，冷眼旁观村民被杀，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念度院名声扫地？”<p>　　帕特里克露出讥讽的笑容，说出来的话却比寒风还冷：“那就都杀了不就行了。若是温泉村的人都死了，就没人会传出去。这横断山脉发生过什么还不是你们说了算？念度院的威名自然也就保住了。”<p>　　“混账东西！”<p>　　玄武忍无可忍，唤来数道水流激射向帕特里克！<p>　　而利剑般的水流却在半空中撞上了一条星河。<p>　　——奥维洛前踏半步挡在帕特里克面前。以太在他手心中凝结成无数微小的光点，仿佛夜空群星被他握在手中一样。每颗飞旋的星光都是锐利至极的纯粹能量。它们把玄武招来的水流撕得支离破碎。<p>　　“我二皇兄不擅长动手。玄武先生，如果您想切磋的话，由我奉陪怎么样？当然，其他人如果想和我切磋，我也欢迎至极。”奥维洛脸上微笑依旧。<p>　　他说“其他人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注视着绯。<p>　　刚才当帕特里克说到“抛弃村民自己求生”的时候，奥维洛就从绯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怒气。<p>　　如果不是艾莉西亚悄悄拽着绯的袖子，很可能她会比玄武更先发难。<p>　　半空中，数道水流与众多星光不断地缠斗、撞击、湮灭。这场战斗局限在几寸方圆之间，论凶险却绝不亚于杨希和白虎那场生死相搏。<p>　　其他人只见玄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，而奥维洛却始终微笑如故，就知道是奥维洛占了上风。<p>　　这时杨希上前一步站在他们中间：“二位，现在形势危急，请不要内斗。帕特里克殿下，您的建议恕我们不能接受。不知道贵国怎么样，但是在我们国家念载士保护平民是天经地义的事。我们绝不会丢下平民自己偷生。”<p>　　“随你。我只是提出我觉得最恰当的做法而已。不过杨希先生，如果你真的想对平民和你的同学们负责，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。要是没有把所有人都当做内奸的决心，恐怕你永远找不出内奸来呢。”<p>　　奥维洛收回星芒，跟帕特里克一起转身离开会议室。艾莉西亚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，跑着追上两位兄长的步伐。<p>　　玄武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啐了口唾沫：“萨埃尔的家伙真是一群混账！这种人也配统治国家吗？！”<p>　　……<p>　　杨希无力地坐在椅子上，周围的吵嚷声好像都离他很远。<p>　　真是内忧外患。他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耗尽了。<p>　　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做领导。被迫布置战术，分派兵力，在一片茫然的情况下做出决定……他感觉自己深陷一个泥沼中，越挣扎就陷得越深。<p>　　身边每个人都像敌人。杨希觉得自己快要被沉重的负担给压垮了。<p>　　（每个人都像敌人……每个人？）<p>　　要是没有把所有人都当做内奸的决心，恐怕你永远找不出内奸…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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