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起來我倒從沒想過去了解其它人的感受，對別人的想法只是猜測，想當然。我對未來短期長期都沒有信心，之前我們說過這應該是大部分人對未來恐懼的原因，但我的這種絕望，是躍過這種感受的，它來自於對終極未來的壹種恐懼，說得再根本壹些，我怕的是妳之前提到的，死亡，不止我自己，是所有人的，不止是人，所有生物，非生物的死亡，消亡，以及萬物在通往這種必然的終結的路上，我之前稱那為“壹條幽暗狹窄，越來越窄的路，死路”，所做的所有努力，都讓我感到絕望。"

“哦，我在看《恐怖遊輪》時有類似的感受。”

“嗯，要我說人生，比推石頭的西西弗斯還要絕望，只是擁有的時間久壹些，且未知具體的終結時間。但不管妳做怎樣的努力，妳的生命還是會結束，真正的結束，沒有機會重來以及周而復始，”

“人們通常認為，有子孫後代，他們在延續我們的生命。他們是希望？”

“妳真的這樣認為嗎？子孫，壹代壹代，所有人，都還是會死去啊，沒有例外。去想子孫後代面臨這壹問題比我自己去面臨更不好過。想到他們要去承受我對未來的那種絕望感，自己承受過的最為痛苦的事，讓妳愛的人去承受，那感受好像心臟快要碎掉。即使是沒有絕望感的現在，提到這些也會感到壓抑窒息無路可走，抓狂、將要發瘋的感覺。”

“嗯，我想像得出來，但是壹代和壹代人的生活並不壹樣，人們在進步，在進化，在體驗更多，學習更多，發現更多，足夠多的未知吸引著人類探索的腳步，或許有壹日，人們就會得到真相，所有事物存在的原因，目的。”

“終有壹日，或許，但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可能，那麽妳認為人類群體能夠理解到的直相，存在意義是什麽妳才會感到滿意呢？沒有呀，我們能想象出的任何意義，都不足以滿足人類對於未知探索的需求，因為連意義這兩個字，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。人類和所有其它的生物非生物壹樣，都在毫無意義的存在著。”

小艾撮壹小口咖啡，若有所思，突然感覺她清澈的眼神有壹種似曾相識的感覺，那感覺很強烈，似乎她是我曾認識的另壹個什麽人。誰呢？

“真的即便放開想像都毫無意義？比如人類如果是更高等生物實驗室裏的室驗品，或是電腦裏的程序，或者整個宇宙是壹只生物的壹個細胞，也或者存在平行宇宙，妳之前說的到生命的終結，也未見得就是真正的終結呀，意識或許是可以延續的，永存的，轉世的，會有很多好玩的可能。”

“是有這許多的可能，但是未知無窮盡也好，有窮盡也罷，探索到最終又如何，我們的命運改不改變又如何，即便壹切可以隨心所欲，又如何，我知道這對於大部分人來會很好玩，就像小孩子幾顆玻璃球，幾張卡片就能玩上壹個下午，當妳開始質疑“意義”何在時，絕望開始了，就再沒有什麽事是好玩的了。”

“呃，好吧，我還真能體會到妳所說的這個，並且我有點被妳感染了，突然覺得好沒勁哎。”小艾放下瓜子，開始飲已經涼了的苦咖啡。

“哈哈哈，是吧，人生就是這麽沒勁。”

“講道理，成年人明明都知道這壹切，但還是按部就班地生活著呀，並沒有很消極，妳說是為什麽？”

“成年人，不消極的只是少數，每天按部就班生活的許多人，其實都是消極的，他們想維持這樣的現狀壹直到離開這個世界，不思進取，或者在想要改變現狀付出壹點點努力後就退縮回原味，繼續混吃等死，每隔壹段時間會想要掙紮壹下，但很快也都會放棄。因為他們不再像年輕人壹樣對未來無畏，他們知道未來的結局是如何以及自己距離結局其實已經不遠。只有少部分人不是這樣，他們很單純，永遠像小孩子壹樣保有熱情，不會把目光盯在遠處，而是被眼前的“玻璃球”“小卡片”吸引，就埋頭苦幹，我很羨慕，但學不來。

妳看那些特別努力去追求去探索永不放棄的那壹類人，其實都很像小孩子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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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蘇菲的第三個世界 10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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